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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turday, February 9, 2019

DQ 政界新人的宏觀邏輯 — 從《古惑仔》及《黑社會》系列說起

在政治現場應該展現甚麼倫理,聽來太過學究,但新舊板塊彼此磨擦,似乎沒有因為本民前和青年新政被政權擊沉而變得沉寂。更外圍的「素人」繼續前仆後繼,有關的大趨勢並沒有因此逆轉。

世代衝突、各路人馬躁動不安,是 90 年代以來黑社會電影的傳統。任何政治和社會關係由和緩變得緊張,都有其內在邏輯,實在可以與外層的政治意識形態無關。不管你支持的是本土人優先還是自命世界公民,小團體的運作、權力的鬥爭,最後還是依循一套相似邏輯。

古惑仔要面對的黑社會建制

就以劉偉強的《古惑仔》系列做例子,表面上是青春電影、遭衛道之士批評為「美化黑社會」,但其實「古惑仔宇宙」不只是關於黑社會,還關於 90 年代的香港,那個已脫離粗放發展期的末期香港,才是籠罩著幾部電影的大氣壓。

在這個氣壓之中怎麼上位,上位者如何防止被打倒,那就不只是黑社會,而是一個更廣義的題目。

與幾大探長、跛豪的戰後大時代不一樣,「古惑仔」的世界,秩序早就已經建立,而且固化已久。即使偶有因為地盤或恩怨而動刀劈友,也不是社團初期開山劈石的時代。

陳浩南那些人一開局,要面對一班叔父和黑社會建制。古惑仔第一集《人在江湖》的危機,來自叔父輩大佬 B 和靚坤的鬥爭,陳浩南是「靚仔南」,論資排輩,只能是叔父們在大檯討論大事時,坐在旁邊不能隨意出聲的大齡街童。他是給叔父輩拖進去的,不管是給靚坤陷害,還是要幫自己的長輩大佬 B 復仇。

靚坤的囂張跋扈,內裡就是上位的躁動,他認為自己能力出眾、功勞最大,要「蔣生」交出龍頭位置。整部電影,鄭伊健固然不是演技派,而是吳鎮宇將一股恨不得馬上就要上位大展身手的躁動由頭帶到尾。

這個關於上位躁動的主題,在第三集(隻手遮天)上升到高峰。

犯上和衰老的命題

一開始出場的是敵對社團東星社的紅棍打手烏鴉,他在關羽像面前執行家法,教訓一個不肯執行任務的小弟。關羽像在打鬥中被波及,掉到地上粉碎。烏鴉問:關老二,拜你有甚麼用?現在的人出來行,不是講義氣的,你那一套落伍了。

於是揭示了整部電影的主題,既有的潛規則雖然仍在,但挑戰者已經出現。烏鴉和笑面虎瞞著大佬,在江湖搞風搞雨,最後在醫院殺掉勸阻他們的大佬駱駝,就只是靚坤在洪興下剋上的事跡,在東星再來一次罷了。

(《隻手遮天》有一段很有趣味。講陳小春、謝天華等人離開自己地頭,到了一個公共屋邨的球場,遇到一班當地的古惑仔。兩班人自然又是一輪口角和韃朵。謝天華很大口氣,說自己是洪興的人,但對面那個自稱叫肥屍的初生之犢,根本不當「洪興」是一回事。之後他們又說自己大佬是陳浩南,然後肥屍又不當一回事,「陳浩南可以喺度打交打到出銅鑼灣做揸 fit 人,我肥屍一樣得!」然後打爆玻玻瓶,一大班手下就應聲而至。之後陳小春等人只有敗走,心裡害怕到不得了。

這裡一方面表現出下位者要揚名立萬的噪動,一方面又透視出上位者面對挑戰者的焦慮。在市區有一點勢力的黑社會,在挑戰者面前瞬間就老了,他們的中年危機不在系列完結之前,而是早在第三集已經出現,陳浩南之後在《戰無不勝》做代課老師的那場戲,只是這一場戲的延伸罷。)

雖然在張耀揚的落力演出之下,烏鴉成為一個經典奸角,但那只是商業電影有忠所以有奸的臉譜化處理罷了。黑社會就是一個權力的動態,當中也就只有形勢不同,而沒有道德高低。大而化之,陳浩南和烏鴉沒有誰比誰更高尚的。除了上位,還是上位。

關羽代表形而上的道德規則,也就是每個人都是為了上位的現實之上,加諸一道避免分贓不勻的規則,但說到底還是為了分贓。

到了杜琪峰更加精緻和現實的兩集《黑社會》,就說得更沒有包袱。一班叔父輩商討如何選擇新一屆辦事人,是大 D 還是樂少,有一個叔父說:

「阿樂就真心為阿公,佢話會踩落老尖 —」

那個支持大 D 的,反唇相譏:

「個個都口口聲聲為阿公做嘢㗎啦,唔通話為自己呀?」

輩份最高的鄧伯(也許是暗喻了一國兩制名義上的設計者鄧小平)制止了他們的對話 — 雖然大家都知道,入黑社會是為了上位,但說破了就沒有方圓。

爭議不斷:因為分贓機制開始失靈

「黑社會」權力宇宙的穩定,在第一集勉強維持了大半。鄧伯為首的叔父輩屬意表面上沒那麼強勢的樂少,用他來平衡自恃對社團有功的大 D,以求整個社團不會分裂,「相忍為國」。

然而雙雄講數完畢,蜜月一陣之後,大 D 提出要分享權力,馬上被隱忍了大半齣戲的樂少用石頭擊殺於水塘,輩父輩所設計的和諧機制,至此走向崩壞。即使沒有第二部《以和為貴》,此皆為定論。

一國兩制好、黑社會好,以往人人滿意的分贓機制,終於敲響了警號,平衡最終被打破。

水塘一戰的平行時空,也許是 2014 年的佔領運動。這件事有發生過好,還是沒發生過好?對不同利益立場的人,答案都不一樣。

佔領令歷史齒輪及政治時間加快前進,但其實搞亂了包括「民主派」在內的既有權力秩序,它對親北京派的影響反而是最少。佔領的倡議者最終傾覆了自身苦心營策的局面。

如果記憶力還在,都會記得「佔中」的醞釀階段,「官方機構」如何費煞思量,設下大量紅線和監控機制。包括各種參與者的「誓約書」,就是支取民眾的力量,卻不願意民眾「不受控制」的「大局思維」。

最後民眾還是不受控制,最重要是在那些萬人空巷的現場,各種人馬顯形了,他們平時被壓抑和小心翼翼控制著的矛盾,也就有了爆發的空間。這些對於香港未來、運動如何操作、End Game 是甚麼的分歧,也就得到了釋放的空間。就算是金鐘內部,也分開學生不想退場、還有中老年要退場的分歧。更不說要旺角和金鐘的分別。

所以佔領究竟是好還是不好,真的要講究你在社會甚麼階梯去發問。社會運動可以令民眾充權,也會令一些人受到威脅。而這股遭受威脅的感覺,不會因為有著理論上共同的敵人而消失。畢竟大 D 已經被打死了,整個社團的大局也就只能走向「不斷加速」。以前叔父們設計的遊戲,已經越來越少人信服。

論資排輩是安全的,但到了某個階段就會加速進入血腥仇殺,這是動態和物理之必然。辯證地說,也就是要進入論資排輩的安全地帶,大伙還要渡過必經的血污海。

所以 DQ 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黑社會的收尾作《以和為貴》,也就是所有人和大局齊齊走向失控的寫照。樂少為了爭取連任,希望破壞規矩。代表最高權威的鄧伯拒絕,最後遭樂少推落樓梯慘死。

鄧伯肥厚的身軀倒在螺旋型樓梯下,死了,動態的平衡瓦解,之後便是社團內部一番腥風血雨。

後來 Jimmy 仔成功取得話事人身份,一直代表監察眼睛的公安頭子就馬上出手。Jimmy 仔本來只想做生意,龍頭的位置拿到手,只為做生意方便,但公安卻要他永久控制「和聯勝」,等於 DQ(disqualified)了 Jimmy 仔退出黑社會的路。這一 DQ,連他未出生的後代也一齊 DQ。

其實從龍頭棍爭奪戰伊始,公安就在監察,中國在和聯勝後面,是一雙全視之眼。社團的規範瓦解,自然有更多嶄露頭角的新人,但對大一統和講究控制的中央帝國,競爭不代表進步,競爭只代表災難和不穩定。

所以千頭萬緒,中國勢力最後出手「重建秩序」,要 Jimmy 仔永遠做龍頭,不要再選舉,也就是不想黑社會再爭得那麼激烈。連換屆都沒有,就沒那麼多機會爭。

連真心、絕對、從來沒有支持港獨的劉小麗也再次失去立法會參選資格。可見的事實,是因佔領而冒出頭來的新人,不分派別,至此幾乎都已經被清剿。

老生常談,就是不必講究誰真心或假意支持港獨,客觀而言,任何令香港的觀念、政治生態圈加速前進的人和事,即使只是個新一點的口號,都是整治的目標。如果說香港的社會事務是一部 iPhone,則中國並不想它升級換代得那麼快。

王岐山知道拖延時間的道理

同樣的道理固然也放在中國本土。據聞王岐山在幾年前曾經向其他高層黨員推介法國史家托克維爾的作品《舊制度與大革命》(L'Ancien Régime et la Révolution)。

這本書的教訓,在中國人看來是這樣的:當年歐洲幾乎所有國家都是專制的君主國,而法國是其中比較開明的。法皇路易十六其實有推行改革,例如法國開始有不少自由農民,而旁邊的普魯士還主要是農奴,俄國更加在半個世紀之後才開始著手廢除農奴;社會氣氛也比較鬆動,法國民間有深具影響力的異見份子等等。

但就是在願意改革的時候,法國爆發了大革命,推翻了相對開明的法國皇室,然後革命一鬧,之後感染了全歐洲。這段歷史對王岐山來說,就是希望「告戒」中國共產黨,你專制下去,倒還能拖著時間;你一想要改革,順從「自由派」,你的政權就會加速滅亡,一如 1789 年之前的法國。

這已經是 2013 年的事情了,但之後的中國局勢真照著王岐山「經典選讀」的思路去走。中國政權全面走向改革的相反方向,也許就是依據這種不怕專制,只怕自己先開始了自由化,最後反而將自己傾覆。

現在的中國趨勢不只是將來不會改革,而且是過去改了的革也不能容,生怕以前改的革,掉了今天的政權。

時間是客觀的造物,但「政治時間」卻是人為的造物。只要沒有大人物或革命性的事情出世,人類社會可以維持幾百年的表面靜止。

春秋戰國或前現代日本強調的封建社會,就是一個大體上希望將政治時間調慢的世界。只要人安於自己的階級,不要上位,也禁止上位,世界就自然會和平。這是古人的理想國,事實上難度跟建設民主中國或者香港獨立一樣。

世界總是會變,年輕或後來者的噪動,或者守成者為了守成而大開殺戒,皆造化之理,人類食色爭鬥之本能。說得通白一點,中國不想自己亂,也不想香港亂,所以用 DQ 金手指幫核心泛民「掃除雜質」,不想質變最後化作量變,防止核心泛民也本土自決化。這不是與《以和為貴》的結尾很像嗎?

趨勢加速才是重點

泛民在 DQ 屠刀之下,自然是有一天活,當賺了一天,對最高層的控制者來說,國家也同樣是不變一天,當賺了一天。他們那些叔父苦心經營的分贓機制,靠這些努力苟延殘喘。政治建築師,也就是想對抗無邊無際的時間洪流罷了。他們想必然改變的東西,永遠維持不變。大的是不想改朝換代,小的要保護一個社運小現場的講台。但要維持塵世事物永恆不變,可以做到嗎?

也許你心儀的議員被 DQ 了,但若果對「歷史」有信心的話,那個議席,或特定的人,從來不是全部,甚至是微枝末節。重要的是,人類如何通過言語、行動、組織等等,將「政治時間」推快,將升級換代的時間差縮減。

統治者可以殺死反對者,they can kill you all,但時間的齒輪被推前了,統治者奈何不得,他也要適應和變陣。有些人得到了議席,但其主要作用是維持齒輪不向前,但有些人永遠都拿不到議席,卻可以意外將齒輪推前。甚至說 DQ 也是加速的一部份,那並不是最高層樂意看見的,但他們卻欲罷不能。

烏鴉是奸角,只是敘事的角度。社團要以和為貴,也許這是沉默大多數所樂見,但只要不是全部人,就會有人希望改變分贓機制(即是體制、比較好聽的「核心價值」之類)。這是生物本能。

改變只能推遲,不能取消。不論喜不喜歡,齒輪始終會推動,不妨以平常心看待張耀陽。這已經是一種促進時間向前、一種對政治建築師的迂迴對抗。

彭斯檄文的雷達沒有香港 — 孰令致之?

美國副總統彭斯,在背景特殊的 Hudson Institute 對中國發表討伐宣言,段段打面,殺氣騰騰;自報家門,力數一世紀以來對中國恩重如山,但反骨仔卻恩將仇報,尤如下達總攻擊前的最後通諜。整個政策轉向,彷彿完全照著白邦瑞的《百年馬拉松》(The Hundred-Year Marathon)去策劃。

令人不安的是,彭斯演說提到不少國家,但隻字未提香港。美國雖然有《香港政策法》,但在風高浪急的時候並不能保證甚麼。今日,曾經邀請民族黨陳浩天演講的外國記者會 (FCC) 受到清算。任職《金融時報》的FCC副主席 Victor Mallet,被港府拒絕續辦留港工作簽證,變相受到驅逐。特區政府用行動揭示了香港已不是自由港,也不是國際都市,而是「中國的香港」;中國在香港早已不依《中英聯合聲明》和《基本法》行事,美國看在眼中,亦遲早(或已經)對香港定性,正式確定香港是中國的白手套,要清算中國,不會少了香港那一份。

僅僅一個月前,民族黨向特朗普致信,表示香港已全面失去自治權,要求美國檢討《香港政策法》、廢除香港及中國的世貿成員身份等等。當時有很多政客商家批評此舉會累死香港;泛民叔父輩梁家傑也透過《蘋果日報》高調反駁,表示自己不認同香港已完全喪失自治,認為香港人應努力「游說」中共根據《中英聯合聲明》和《基本法》辦事……

表面上的天真瀾漫,難分真假,就不需要評論太多;然而泛民有大堆議員佔據議會半壁江山,是否有游說到甚麼,Victor Mallet 就是政治現實給他們的答卷:零分。

不妨看得更深入。美國不滿中國偷竊技術、不守貿易規則,一方面以發展中國家的名義,在國際貿易體系佔好處,但又與國際社會的貿易敵人(如伊朗、北韓等)暗通款曲。這個機制,大部份都是用香港來做中間人。而香港能做中間人,不是香港英明神武,而是靠國際的差別對待,即是「一國兩制」來達成。

國際現在意識到自己的寬容,令自己的國際秩序受到香港入侵,以後國際會怎樣對待香港,自然不難想像。例如中國用來鋪天蓋地監控平民、建立信用系統的攝錄裝置,就要靠入口,而中間香港又做轉運代理。現在西方以新疆等地的人權災難入手,開始實施敏感物資禁運,香港也一同進入禁運名單;中興違反規則,與伊朗做買賣,下場就是向美國下跪,接受對方在高層降落直接控制,才避過滅頂之災,香港也會面對同類的制裁。

又,北韓的物資買賣、洗錢,主要都是用香港的超過160間北韓背景空殼公司;賣油去北韓,又牽涉香港船公司。

人權聽落好虛,但用來說事的時候還是有殺傷力。2017年,德國槍械製造商 Heckler & Koch 突然拒絕向香港警隊出售戰術步槍MP5,因為德國政府在2015年起,要求德國的槍械製造商在售武時,要考慮買方的廉潔和民主情況,即是他們憂慮自己的武裝會幫助獨裁政權鎮壓人民。

其實事情還有一個檯底下的因素,就是歐美憂慮自己的敏感戰略物資,例如軍武、生產 CPU 的光刻機等等,會經各種中間人流入伊朗、中國等地。做慣白手套的香港,在國際上越來越不受歡迎,自然是有跡可尋。

然而香港人怎樣面對這種情況呢?梁家傑之類的社會賢達,總是在外國人面前念經,說香港還有「一國兩制」,香港人仍然有民主自由人權的共同語言,國際應該繼續差別對待。外國政要看似慈眉善目,但內心自然有另一套。民主自由的共同語言是虛的,但利害衝突卻是真的。當香港已經完成過底,完全變成中國的白手套;「一國兩制」就不會是世界的光榮,而是世界政經貿秩的後門。

後門是用來入侵一個系統的通道,知情的電腦工程師又怎會不堵塞漏洞?

這些年來,那些去美國游說的人,不斷在強調「一國兩制」,從西方利益的角度來說,是不是多年來都在看猴戲?香港事實上淪為白手套,正在損害世界的秩序,鬼佬是知道的;然後他們又同時聽到這班來自香港的人,一日到黑在強調香港還有高度自治、有「一國兩制」,「那不是耍我嗎?」

香港在機能上、事實上就是幫中國做事,你要我們繼續幫你頂住一國兩制,繼續給你差別待遇,例如低關稅、資格認證,那不是用把刀自己插自己?事實上越強調香港有一國兩制,越不認輸,越不承認香港已經淪亡,香港在國際的雷達中,就越是一個二五仔。

主流香港人多年來掩耳盜鈴,一廂情願以為「一國兩制」就是香港人與國際的共同語言。鬼佬只會想,hack 入貿易秩序這事你們都有份吧?就是借著國際的優待,拿到做各種白手套的空間,然後還過幾年就來我的堂口要我忍受著各種利益損害,繼續支持你有差別對待?

香港人從自己角度去想,想的只是自己受區別保護的生意、專業(也是生意)可以長做長有,但在外國人眼中,中港已實然融合,但你們還強調沒有,要優待,就只會是又食又拎,跟中國一樣,只享受權利但不承擔義務。

外頭龍爭虎鬥的時候,要怎樣做呢?首先就是要搞「民間外交」。擁有話語權的人,不應再說謊,應向已經知道實情的國際承認,香港已完全淪陷,香港完全沒有自治,但香港人和國際社會一樣,是中國暴政和一國兩制的受害者;一切損害國際規條的事情,都是中國僭用香港的名義去做。香港人不能再受到議席遊戲的羈絆,去到外面還說香港想維持現狀。因為死抱現狀,香港遲早也會受制裁波及。

香港人要盡早與中國撇清關係,至少要開展另一條外交路線,向國際社會和友邦講明香港人真正的想法:香港人並不希望成為中國侵漁世界的幫兇,所以香港人才要謀求自治獨立,不只是為香港人自己利益,只有香港人真正當家作主,權界分清,香港才不會成為世界秩序的威脅。

香港養成的世界觀,就是很多人談自由民主,但永遠是連著一國兩制來說;說穿了就是想不得罪中國,想繼續做白手套,又想西方當她自己人。中國在香港動外國記者這一下,其實已押上了香港。宗主國決定犧牲香港,而香港這個附庸國,就算決定選擇宗主國那條船,情況也是一樣。在跳船與沉船面前,你不選擇跳船,可是,不選擇過後,你仍得面對沉船。

香港的問題並不是想不想做帶路黨,而是有沒有機會做帶路黨。當彭斯發表檄文之後,台灣總統蔡英文馬上感謝美國有「道德勇氣」為其發聲。台美之間越走越近,這兩年已見端倪,幾乎是一片「棄港保台」的景色。

香港幾乎不可能靠自己和現存的制度去保存自己固有的利益和價值,但頂著「一國兩制」的牌坊,亦弔詭地不可能乞師於外國。因為外國勢力照「一國兩制」來處理,就是中國話事,香港亦只會是中國用來佔世界便宜的後門。

五個月前,梁家傑在美國 Asia Society 談論香港問題,竟然突然為中國辯護(片段約13:54開始),表示美國如果認為中國違反貿易協定,應在 WTO 機制內解決;發動貿易戰,就不要奢望中國也會守規則,如此只會令中國更加遠離距離民主自由價值云云。在美國人聽來,這是為這個流氓政權辯護。你們不是要民主自治的嗎?

五個月後,彭斯雷厲風行炮轟中國對美國和世界犯下 N 宗大罪,包括對內踐踏人權、打壓言論自由,對外大膽介入美國選舉、竊取美企機密、強迫轉讓技術、用「債務陷阱」對付一帶一路國家、在南海陳兵進行軍事擴張等等。這些事情,無一可以在 WTO 解決,美國亦釋放信息,不打算在 WTO 解決,而是另行與諸國再組成多邊貿易關係。

五個月後的檄文﹐令五個月前的辯護顯得很可笑,顯示香港的政治代表根本在狀況之外。

彭斯談到西藏、新疆、台灣、南北韓、南海、一帶一路諸國,就是沒有提香港。很明顯,因為香港朝野上下長期傾中,香港自然從國際的雷達中消失。從李柱銘 8964 之後去美國為中國爭取最惠國待遇,到梁家傑遠道而來也不忙幫中國辯護,一路走來,始終如一。

我們很老實,從來不期望身光頸靚、又有議席利益要顧的人說甚麼豪情壯語,就是在世界面前,與中國保持距離、有一種對待敵國的態度(就算只是裝出來),事情的觀感就已經差得遠。很多人分不清楚為香港辯護和為中國辯護兩件事。當他們請求美國不要打埋香港,但同時又為中國說好話,那不就是將自己戀棧著白手套定位和利益的真心話,用另一套語言說出來而已?

那麼國際遺忘香港,又怎會只是中國的責任?一整代香港人自己搞不清楚身份和定位,或有意為之的 free-ride 成性韋小寶主義,越來越能展示甚麼叫「人必自侮而後人侮之」;在中美鬥爭漸漸堅壁清野的大時代,這種身位也只會越來越左支右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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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國兩制好、黑社會好,以往人人滿意的分贓機制,終於敲響了警號,平衡最終被打破。」

就算黑社會,都有階級鬥爭,而且更亂、更不公義;那圈子盡顯人性的真實面。97後,香港和香港人若不「走樣」,怎方便大陸人(尤其是貪腐集團)要來「分贓」?大陸的「統戰」不是國家統一或主權那麼單純,還「統戰」到海外。其實「港獨」和「愛國愛港」都很容易被利用來轉移視綫......「大老虎」的錢和權力才是重點。真正的「愛」,不會謀財;你也不要期望貪的人不謀財,正如不要期望性慾強的人沒有性幻想。只有貪的人才討厭「反貪」。世上很多人討厭清潔工作,尤其是扯上巨大利益的「清潔」工作,更可能賠上性命;除了不討厭外,更需要勇氣、智慧和知識。不管大陸還是香港,懂談情說愛的人多的是(不缺蝦條哥、拜金女,即騙徒、老千),做得到和堅持的沒有1%。

香港人,不管是「親」什麼,一定要有屬於自己且堅實的定位/角色,在大陸「內鬥」和中外角力的風浪中得以自保。97前,英國佬都為你佈局好,今天就靠你自己。